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新经典 | 刘商英:如初见

作者:库艺术学术研究部 日期:2018-03-28 点击:2651

年度艺术人物:刘商英

ARTISTS OF 2017:LIU SHANG YING

如初见

AS IN THE BEGINNING SEES

刘商英将自己长时间放逐于额济纳的一片胡杨林中,在漫天黄沙或是万籁俱寂中,孤身丈量着个人与自然之间的边界。绘画,即是一种丈量的方式。在那个失去了关于艺术所有参照系的世外之地,艺术家不得不放下自己的度量,重新唤醒双眼来小心地探寻和界定他所看到的一切,这种“如初见”给了艺术家在画布上重新开始的能量。

在这里,绘画的行为就像是一种与自然的隔空博弈,艺术家在被自然吞噬的边缘奋斗着,唤起身体内最原始的动能,而自然的风、雨、尘则在为其艺术重新塑形。枯干扭曲的胡杨林既是艺术家表现的对象,同时也内化为艺术家内心的精神力量。最终的作品充满着自然的细节、混乱与物质感;同时又是不折不扣的精神性产物,这些绘画关于生死,关于天地,关于存在……

刘商英的绘画重新诠释了绘画与现场之间的关系——假艺术家之手——它们之间有一种能量的传递。在一个荒芜枯寂到充满哲学意味的场域之中,刘商英将绘画的过程性张力发挥到极致,将时空与观看渐渐拢入到一个平面的深度之中,直至绘画本身成为另一种存在。

刘商英 视频资料

刘商英的生命场

文/ 奥利维耶·卡佩兰(Olivier Kaeppelin)

何为自然?是万物万象的索引目录还是我们心灵的图谱?

——诺瓦利斯

艺术与自然,孰者更有生命力?这或许是个自从艺术诞生就出现的问题。绘画能否表现自然的全部生命力、它的强度、它的临在?曾有一种蓝紫色的小花得名“画师愁”,只因世人认定其色彩的颤动无法描绘。人们一度错以为艺术可以作为动植物的忠实映像,然而随着绘画的地位日益独立,摹仿论(mimesis)的问题也已日渐远去。温斯顿·丘吉尔记述过他尝试绘画的一些思考,读之令人莞尔。他曾竭力描摩某种花朵的“红色”,却终于承认此乃不可能之事而告败。由是他认识到最重要的并非自然,而是如何在画布的方寸之间注入比自然更加“鲜活”的生命。丘吉尔所言非虚。艺术创造了属于它本身的自然,也即拥有独立领地、空间与法则的“第二自然”。

我仍记得在塞尚的展览上见过一位女观众,她面对一幅圣维克多山的风景,不禁模仿起了蝉鸣声。这幅作品前恰好还站着另一位观者,正与人解说塞尚笔触间的结构经营、密度及与绘画平面的关系。一个投身于图像之内,凭记忆再次抵达了画中的地点;一个体验着纯粹的绘画情感,从构思到付诸实践。

刘商英 内蒙古额济纳旗创作现场

此时此刻,谁更有生命力?很难选择。个人而言,我愿投后者一票。他进入的乃是由绘画或雕塑行为所创造的属于生命的场域,而这种行为正是刘商英本次展览的核心。

自然不再作为本体的完整实体而存在,而是化为无数形式,在形式中逐渐成型。刘商英的画作既非抒发胸臆,也非“海洋情感”,而是让众多形象担任自然的一个个“角色”。因此我们得以目遇森林树木或是半植物、半动物的奇异生物,得以遐想无法穿透的密林,昆虫与树木杂交的怪魅躯干,跨界拼组的生理结构。这些作品无穷无尽地演绎着戈壁上浩瀚的自然语汇,从额济纳的木化石丛林到沙尘暴,从沙丘到荒罕的植被。

植被令人不安地侵入空间与形体,在舞蹈精神的引导下构成视觉叙事。绘画抛弃了种种普遍概念,而是随着一根线条单纯地行进,涌现出绘画的形式。这正是自然化生的具体,是荒漠中央的戏剧呈现,而刘商英则是为我们拉开大幕的那个人。

胡杨与沙107 号 240cm×320cm 布面油画 2017

胡杨与沙36 号 240cm×320cm 布面油画 2016

胡杨与沙39 号 160cm×240cm 布面油画 2016

胡杨与沙112 号 160cm×240cm 布面油画 2017

正如在杰克逊·波洛克、琼·米歇尔或者安塞姆·基弗的作品中,我们此时触及的是自然的全体,它无边无垠地移变着、攒动着,在我们面前矗立如同一堵有待穿越的屏障,一件需要破译的材料,一个邀人沉浸的宇宙。

是森林、大地、神秘的门扇,抑或布满枯枝的空间——以上皆非,是自然本身在召唤。它已化入整个空间,包纳我们如同包纳荒漠中创作的画家,在风里,在原始元素与死去的森林中央,却不再有任何一样被图像所归纳。形体与空间裹挟我们进入彼处,沉浸在艺术的“第二自然”中,而它更准确的名称应当是“新的自然”。在那里,我们经历传奇的开端,体验它诞生的第一刻。德国诗人诺瓦利斯曾写,“真正的开始是自然之诗 / 结束是艺术之诗,第二次开始”。

胡杨与沙110 号 240cn×320cm 布面油画 2017

刘商英的画作与真实自然中的露天展览,觅求的正是这一“艺术之诗”:它创造和经历了一个新的世界,在这个世界中,自然变成了艺术。奇特的是,这些作品反而令我们更好地怀想和理解亘古的自然,进而去想象这样一种艺术:这艺术本身就应当是自然的实质、情态与因原。

要表达这些作品沉重而质诘的追寻,最为贴切的依然是诺瓦利斯的断章:“何处寻觅原初的萌芽,整个自然的雏形?自然之自然?” ——艺术,是刘商英的画作给出的答案。

胡杨与沙108 号 240cm×320cm 布面油画 2017

(请横向观看此作品)

胡杨与沙109 号 240cm×480cm 布面油画 2017

我看到一种生生不息的美

文刘商英

红城遗址展览现场

天空蓝的有些呆板,视野中没有绿色。荒漠在风的呐喊下炫耀自己的领地,它以王自居。但总有一些生命会闯入,还有那些古老的历史,它们挑战着这片荒漠的威严。在那里,一些神秘的力量会涌入进来,它给我的绘画带来不确定的东西,一种强烈的穿越感。

我的目光不由得向下俯看,那些幽灵般的守望者散立在沙中默默注视着我,它们的肢体和皮肤依然坚硬而有力量。干枯的胡杨们以另一种方式活着,继续谱写生的神话。甲壳虫爬行在它们周围,却不知道旁边的沙无边无际,乌鸦却能看清这里的一切。沙子,贴着地面翻卷舞动,持久抚摸着这里的每个细节。

我走上沙丘居高临下,一个白点在下面的金土黄中闪耀。很快,那块洁白的巨型画布将不再优雅,我知道与自然的对话即将真正开始。风带着沙追赶过来,画布瞬间被沙粒占据,一切都合情合理。那种暴力不容分说,控制是多余的,因为自然要统领全部。我没有选择地和沙一起工作,那些颜色和沙混在一起,彼此交织覆盖,一层又一层。而画布却在风沙的折磨下再也没有气力担着什么,终于泄下来。

红城遗址展览现场

枯木,还有挤在风中的沙子,它们就像一把锁,锁住了我与不可见真实的联系,而我拥有的唯一钥匙就是绘画,虽然我不能确定这是否可以帮助我。显然,在那个场域中,绘画并不替视觉本身代言。时间有如巫师,它可以任意改变一切。新的生命隐藏在那些失去之后,存在的真实是在某个瞬间可以感知,还是它始终隐身在永恒中飘渺不定?我不知疲倦、疯狂地投身在其中,却依然没有答案。

夕阳下,几只骆驼忽然进入视野,我放下画笔与它们相互注视,有种莫名的交流在不期而遇中。空旷的戈壁上那个两千年前的土城在夜幕降临前化身为红色精灵,一瞬间消失在了黑暗中。风停了,沙逐渐安静下来,如同头顶的星,包裹了周围的一切。我看到一种生生不息的美,但却分不清是沙还是星。

红城遗址展览现场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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