贺丹HE DAN

贺丹以荒诞、幽默的手法，表达一种对生存的“真实”体验。在他看来——没有人，我们会很孤独；有了人，人与人之间会产生更多冲突与矛盾。人与人的关系是他关注的重点，他在画布中展开自我生命与社会群体的深层对话。他的画面记录了当下社会人类存在的普遍状态，极具现实意义，让人们在这个嘈杂的时代，保持对生活的一份清醒与审视。

贺丹 集体主义精神（局部）布面油画 2017

“我画我看到的真实”

采访人_ 于丽娜

库艺术= 库：您近期的绘画，在语言上比以前更加单纯、概括，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变化？

贺丹= 贺：艺术家在一生的创作生涯中，随着年龄的增加，他的艺术也必然会呈现一个线性的变化，所以他的艺术跟年龄存在着这样一个逻辑关系。我的绘画也是一样，随着年龄的变化，我的画面也自然而然发生了转变，这也是任何艺术家在创作过程中，都会经历的“从繁到简”或“从简到繁”的变化过程，这种变化跟自身思想结构的转变息息相关。但无论我的画面怎样变化，都与以往的绘画有着密切关系。现在，色彩问题对我来说不太重要，我反而更喜欢用单色和素描进行表现，我觉得这更适合表达内心的观念。

贺丹 集体主义精神 450cm×230cm 布面油画 2017

库：用素描去表现，应该更贴合人的直觉性。

贺：油画需要一定的技法与过程，素描则更直接、快速。在素描稿中，我不追求画面的完整性，而是一种未完成的感觉；画面太完整，反而缺少点味道。很多人一辈子都在追求对绘画材料、技法的认识，以期达到更好的视觉效果，但其实更重要的是——你想通过画面表达何种观念？对于艺术家来说，技术和观念是绘画中很重要的两个因素。但现在很多艺术家太过停留于技术层面，往往忽视了作品背后，他所要呈现的对人生对社会的看法和观念，所以一件好的作品一定要带有问题意识，我们不能只停留在表面的技术里。

贺丹 搬家 136cm×166cm 素描 2017

库：在《集体主义精神》中，蜜蜂比人群更能表现主题？

贺：人的世界和动物的世界是一样的，都有严密的组织，在动物身上更能体现“集体主义”。集体主义、群体意识、群体无意识，这些都是我们当今面临的重要问题，我画的《集体主义精神一》是针对蜜蜂，《集体主义精神二》是针对人物。动物所体现的“集体主义”属性其实更深刻，蜜蜂、蚂蚁等都有非常严密的组织，它们存在于世界上的时间比人类还要长。

贺丹 魔术 150cm×200cm 素描 2017

库：群体是东方的视觉经验，群体包涵了对个性的消解，这在西方应该没有。请谈谈您对群体的认知和看法？

贺：西方强调“个性”，而中国人强调“群体”，家族、族群的意识很重。在世界范围的历史上，很多重大事件的发生，都是群体在起决定作用和改变方向的，而非某个人。当然，有时个人也可以左右很多事情，但真正起决定力量的是群体无意识行为。

法国社会心理学家古斯塔夫·勒庞在1895 年出版了一本社会心理学著作《乌合之众：大众心理研究》，在书中他阐述了群体以及群体心理的特征，指出了当个人是一个孤立的个体时，他有着自己鲜明的个性化特征，而当这个人融入了群体后，他的所有个性都会被这个群体所淹没，他的思想立刻就会被群体的思想所取代。而当一个群体存在时，他就有着情绪化、无异议、低智商等特征。 我是一个艺术家，我希望在画面中表达我对群体的认识。

贺丹 无题 195cm×225cm 素描 2017

库：对于照片，您又不是复制。在您的创作中，您如何利用这些素材？并按照哪种逻辑，将它们进行加工？

贺：现在是一个图像化世界，当你不能随时随地去到很多地方时，我们可以通过照片、资讯及时知道那里发生的事件，所以我会通过新闻来搜集素材，它们会激起我很多创作欲望，但我不会去翻画照片。我根据内心的表达需要来重新打破、组合素材，来构建一个新的画面。

贺丹 现实生活 250cm×200cm 布面油画 2016

库：观看您的作品时，不仅人与画面产生一种隔离感；而且在画面中，物象与物象之间，也是存在距离的。比如《苹果》中，人群与苹果之间似乎存在难以逾越的距离？

贺：无论画苹果，还是画人群时，我都是跟随自己的感觉在走，没想过一定要怎么样。在《苹果》这件作品中，画面中所有人都是我认识的人，我根据对他们的认识来进行描绘，我也非常喜欢苹果，人群和苹果都是心里的印象。

贺丹 苹果 250cm×200cm 布面油画 2017

库：您的作品强调“照片性”的视觉观看经验，这是为何？

贺：这种“照片性”是年代的体现，我不是对照片的翻画，它带着我对自己生活时代的经验与思考，也是我在潜意识中想要表达与追求的。现在的年轻人因成长环境与时代不同，他们对视觉经验和媒体资讯的接触、观看方式也是不同的。比如同样是写实，现在的年轻人画出的感觉肯定和我们是不一样的。

我画人时，会把每个人都画的很具体，每一个人物形象我都很感兴趣，这样我就进去了，所以画画的人在内心能够体验到两个世界。虽然我在画面中画的是“群体”，但单个的人反而更吸引我，他的状态、性格、动态甚至服饰。在我的《集体主义》中，每个蜜蜂也都是不一样的，这很有意思。

贺丹 集体主义 250cm×200cm 布面油画 2017

库：您对照片素材的选择，是否是随机的？哪些原因促使您去选择某一张照片，或去表现某一个事件？

贺：对于素材的选择，完全是根据我的兴趣来的，我想表达荒诞与幽默。

库：在《现实生活》中，人群与凭空出现的宇航员与消毒人员，带有某种“意外性”和“戏剧性”，为什么会制造这样一种特性？

贺：我画的是一个荒诞的场景，因为生活本身就很荒诞。画面中的消毒人员在生活中往往出现在无人的特定场域中，而宇航员是属于高科技领域的，他们不太可能出现在人群里，当他们与最接地气的穷乡人群在一起时，这在现实中不太可能，所以这种反差造就一个荒诞场面。画面右侧的红布帘，代表了神秘，因为在我看来，未被揭开的帘子后面会有很多未知的东西。

贺丹 人群之四- 人海 230cm×450cm 布面油画 2017

库：您的画面给人一种疏离感。您似乎总是与事物保持一定距离，并以一种冷静的态度去观看世界的。是这样吗？

贺：我没考虑那么复杂，我关注的重点是现实生活。画面所表现的一切都跟我的生活阅历和人生经验有关，我没有刻意去远离或疏远，我画我看到的真实，做艺术的人一定要有自己的观点。

库：虽然您在画面中表现一种“熙熙攘攘”的印象，但是感觉十分地孤独。您喜欢表现“多”，但在“多”的背后，反而让人体验到一种空无或空虚。您如何制造这种反差？

贺：其实人越多的时候，越会感到孤独。因为人的心灵是需要沟通的，但往往旁边的人无法理解，不是人多就能消除孤独感。